《美丽的选择》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
何启治把他自己50年的文学编辑工作,称之为《美丽的选择》,说得准确、中肯、富有诗意又充满自豪感。
翻开这本书的第一辑《世纪书话》,便是启治亲力亲为的关于出版《铜墙铁壁》、《古船》、《白鹿原》、《尘埃落定》等八部长篇的生动记述,其中最突出的成果当属张炜的《古船》和陈忠实的《白鹿原》。
全文刊发于1986年第5期《当代》的《古船》,是中国当代第一部以新的历史观写土改、反思当代的长篇小说,它的出现立即引起评论界和读者的强烈反响,被认为是“给新时期文学十年带来特殊光彩”。然而这部小说在当时却受到一些批评者的苛责。启治不为所动,坚持为《古船》的出版做了大量的工作,为《古船》的最终出版保驾护航。我感动于启治保护一部杰作的担当,故写了《历史和人的全面凸现》等文章予以声援,也因此与启治、张炜成为莫逆之交。
启治与作者同甘共苦的战友般的情谊,在《白鹿原》的组稿、修改、出版、评奖及经验总结的整个过程中,表现得分外强烈,分外动人。何启治对陈忠实是那样尽职尽责,那样有玉成之功。谈及《白鹿原》,启治曾用“幸福感”三字概括自己的审稿感受:“这种感觉,是一个文学编辑在阅读显然会在当代文学史上占据重要地位的鸿篇巨制时的心情。就像一个作家写出一生中为数不多的重要作品时的感觉一样,不管是作家还是编辑,这种职业状态不会太多。我终审过的长篇小说已有几十上百部,只有在读《白鹿原》和《古船》时有这种感受。一旦这种状态出现了,它就可以驱使编辑彻底忘却个人的利害得失,坦然面对一切可能的意外,与作品共荣辱,与写出这种作品的作者同进退。”何启治的这段话说得令人动容,“共荣辱”、“同进退”六个字,是何等不易!真正做到需要付出巨大的牺牲,需要有足够的勇气。启治有幸,遇到了《古船》和《白鹿原》,《古船》和《白鹿原》也同样有幸,遇到了何启治。
从武汉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启治便成了为人民文学出版社服务终身的职业编辑。他从校对、助编直到成为该社主管当代文学的副总编辑、《当代》和《中华文学选刊》的主编。他本是谦和稳重的,但骨子里却有血性、有主见、有胆识,是位耿介之士。从他对《白鹿原》和《古船》的支持和捍卫中,我们看到了一位编辑的动人风采。他以文学行家的目光判断作品,在鱼龙混杂中慧眼识珠,一旦发现力作,则无视一切压力,毅然为其获得公正评价和应得荣誉而奔走呼吁,置个人荣辱和得失于不顾。我们由此更加确信,一位编辑家一定同时是一位思想家和批评家,是一位勇于捍卫真理、捍卫公正、捍卫良知的文学斗士。
无论从内容还是从文笔来说,《美丽的选择》都属于出类拔萃之作。《美丽的选择》一书中的“文坛师友录”,写到秦牧、陈忠实、柳建伟和俞天白四人,“编辑出版家剪影”则写到韦君宜、王朝垠、高贤均、林辰、王仰晨、严文井、屠岸和王笠耘等八人(按在书中出场顺序排列)。如果再加上“编余随想录”和“编读感言”两辑中所涉及的作家、作品,这本不到30万字的、集中谈文学编辑工作的书,已谈到启治交往过的二三十位现当代作家和编辑领域的资深人士。这些文章虽没有对这些人物进行全面介绍,但从一些精彩的片段中,读者不难看出这些人物的胸襟和成就。启治本人的为人和气度也自然跃动于字里行间。其中《永生的秦牧》,《陈忠实和他的〈白鹿原〉》,《〈突出重围〉和柳建伟的文学梦》,《夕阳风采》,《赤子丹的无冕王》和《贤均,我有话对你说》等篇章,都不乏精彩的细节和感人的友情记述。
启治所供职的人民文学出版社对新中国的文学发展有大功,出版了许多优秀作品,培养了众多独当一面的杰出人才——这也包括启治在内。言及出版社的各届领导和同仁,启治总是心怀感激。
启治是当年我在唐山废墟前一见如故,遂定为终身之交的人。读完《美丽的选择》后,甚觉欣慰,不禁挥笔为他写下一首诗,中间有这样几句:
“你伸手采撷佛香阁前的白牡丹/你把锈迹斑斑的古船打造成无敌战舰/你侍弄黄土垒积的白鹿原鲜花一片……”